Atelerix

金鱼缸的一号观察对象

【HP】【DH】昨日与明天 1

七夕快乐。

虽然写得不怎么样。


哈利记得自己人生的第一场舞会,他穿的是达力的旧衣服,松松垮垮的。学校的小礼堂挂上了制作粗糙的彩灯,长桌子上塑料盘子里的奶油蛋糕塌下来一块,却并没有人在意这些。他不知道那台有噪音的机器放的是哪一首歌,但大多数人同样不在意这个,一些男孩儿系着不合适的领结,他们皮鞋跟里卡住的铁片在木地板上叮叮咚咚地响着,只顾追逐女孩儿们擦得发亮的舞鞋。

一圈又一圈的灯光在木地板上绕过,他在角落看着舞池里孩子们的手牵起又放开,他们羞涩又愉快地转了另一个圈。


1、

一九九八年六月十四日。

“愿梅林保佑我们,愿胜利之火永不熄灭。”

2、

这家老式酒吧的气氛很热闹,音箱放着一首舞曲,罗恩和赫敏在舞池中央摇摆着,赫敏穿着一条红色的舞裙,转圈的时候她的裙摆和别的女孩儿的卷在一起。他们的脸在酒吧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变成更温暖模糊的样子,正湿漉漉地交叠在一起。

哈利坐在靠窗的地方,在酒吧里的人们的欢呼声中回头看,他的好朋友们正在接吻。罗恩上一次当众和女孩儿接吻是六年级,赫敏看到后气急败坏地跑了出去,变出一群让人头疼的鸟,并在那个晚上抱着哈利哭了很久。

亲吻之后酒吧的气氛变得更火热了,罗恩和赫敏在转圈的间隙朝哈利招手,他只能把酒杯举起来回应。在一间热闹的麻瓜酒吧里,哈利的棕色夹克不能吸引任何姑娘,她们手里夹着细长的薄荷烟,抬着带冰块的酒杯,他总是怯于和这样的女孩儿交流。

这是战后的第三个月,伦敦的天气变得凉爽,威森加摩审判后哈利很快变得清闲下来,他一周中至少有一天会和罗恩、赫敏小聚一次,在麻瓜酒吧里喝一杯麦芽啤酒,听听独立乐队的音乐。

他有很久没喝过黄油啤酒了。

罗恩和赫敏又跳了一会儿,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两个人热汗淋淋地呼着气,罗恩脸上的雀斑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跳动着,而赫敏束好的头发已经散开,又变回了哈利熟悉的蓬松女孩儿。

走出酒吧的时候罗恩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热舞之后突然接触到九月深夜的空气显然不是件好事,赫敏在她的口袋里急匆匆地翻着魔药,罗恩默契地靠近了一点,这场景让哈利浑身暖融融的。

“你们现在非常需要莫丽的热汤,所以快幻影移形吧。”他朝着赫敏眨着眼睛,“我要在四处看一看。”

“去哪儿?”赫敏问。

“四处看看,代表着没有目的地的散步。别担心,我只是想散散心。”哈利停顿了一下,“我会拿好魔杖的。”

赫敏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放下心来,她急匆匆地把散开的头发夹到耳后,想要从口袋里掏出些魔药,却被哈利按住了手。僵持不下后她只能无奈地说:“开心点,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没错,兄弟。”罗恩还在拧鼻涕,却也瓮声瓮气地说,“等赫敏成了魔法部长,什么解决不了呢。”

“罗恩!闭上你的嘴!”

哈利笑看着两位朋友,很快说:“别太担心我,好吗?看看罗恩,他会感冒的。”

赫敏无奈地瞥了男友一眼,又转过头对哈利说:“但你明早愿意去吃早餐,对吗?”

“是,我永远愿意。”哈利一边答应着一边用手捅了一下罗恩,“我走了,伙计,别分体。”

高个子的大男孩儿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你明早别来了。”

哈利知道他只是开玩笑,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幻影移形了。

 

午夜的伦敦并不都很热闹,这条路只是偶尔能见到一两个喝醉的路人和穿着制服的巡警。哈利不想回格里莫广场,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那儿的一切对他并不友好。屋内陈设的影子,能遮住了墙壁上深深浅浅的灼烧痕迹,可它们又黑又大将哈利勒得喘不过气。他宁愿躲在屋外,酒醉后昏睡,醒来后离开。

他把手揣在夹克里,不紧不慢地踢着步子,半路上又和一块小石子较上了劲。哈利不确定自己走了多久,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晃荡到了一处静谧的住宅区。

这里只有一间屋子,这会儿二层楼还亮着灯。这栋规规矩矩的建筑,能在微弱的月光下分辨出花园的样子,和从前德思礼家的屋子有些像。哈利仰着脖子朝那个窗户看了一会儿,等到灯暗下去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子。

他又站了一会儿,在这条黑黝黝的小路上,星光稀薄的样子就像自己三年级前离家出走的那个晚上。他突然想起了佩妮姨妈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在那一天失去了母亲,而我失去了唯一的妹妹。”

一九九八年九月,世界就要迈入这个世纪的最后一年,哈利却开始想念过去。

 

3、

哈利不是一个对食物挑剔的人。他的前十年在德思礼家度过,大半时间里吃着酸奶酪片儿已经是生活的优待;逃亡时风餐露宿,半个黑面包就能驱散饥饿感。战争结束后,他反而对松弛的生活不太习惯。

快日出的时候哈利随便挑了一间刚开门的店,在喝下一杯热咖啡之后终于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这座城市刚刚苏醒,晚间的疲态已经全然消失,哈利看见那些街口跑过的年轻学生,不合时宜地想起霍格沃兹。四个古老的学院和年轻的学生们,唯一可惜的是,他永远失去了在城堡里奔跑的机会。

战争纪念活动将在圣诞节举行,哈利本想躲开这件事,可是赫敏早早地为他准备好了一切。‘作为救世主有一些责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在发光,目光温暖又明亮。赫敏一直很聪明,哈利本以为她会在一切事情上保留自己的决断,却发现战争结束后,他的朋友越发有了能够安慰别人的气质。

赫敏和罗恩显然已经走到了前面,也许很快就能迎来他们的婚礼。

战争结束后哈利和金妮的关系走向了一个深渊,并迅速在一个月后破碎。金妮还是从前那个笑起来有美丽雀斑的女孩儿,某种程度上和他母亲有相似的样子。

‘哈利。’分手那天是个大太阳,他们坐在陋居门口的长砖头上,金妮把头发夹到耳后,用手轻轻摩擦着哈利手掌上的茧子,‘我不希望你难过。’

哈利盯着她迷惑不解。

‘是的,亲爱的。’她偏过头在哈利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哈利能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香水味,‘我从来没有真的放弃过你,就像六年级。’

‘但我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放弃。’

她最后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哈利总在晚上躲进酒吧里,不多喝酒,只是坐在角落看人们脸上的表情。除了酒精少有事物能让他感兴趣,黑夜时常变换成张牙舞爪的恶龙,把他清醒的神智撕得粉碎。

金妮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从没有离开过,就像赫敏的红舞裙和罗恩额头上的几滴汗,在哈利依偎在对角巷某家酒吧的软牛皮椅里的时候,他们又一次无形地坐在他身边。

一切像极了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年轻的巫师们坐在靠近壁炉的位子里高谈阔论,赫敏手里抱着一本书,金妮和其他女孩儿在旁边说着笑话,而罗恩会下一盘巫师棋。哈利那时候除了魁地奇没有更多的娱乐,仅仅在朋友们身边就能得到满足。

酒吧的灯光像一轮罩上了黑布的小太阳,人们的舞动伴随着一些空虚的影子,像是城堡中无忧无虑的幽灵。舞池里的女孩儿们疯狂地旋转着,暴躁的摇滚乐将这屋子里不明不暗的灯光炸得粉碎,巫师们的黑袍子像蛇一样穿梭在那些摇摆的人群里,表演的小型火焰在柜台的地方刺啦一声就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哈利喝得迷迷糊糊的,人们路过时会碰到他的膝盖,他呼出带着酒味的热气,脸上的面具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酒吧的光更模糊了,他就在那个时候看到了德拉科·马尔福。

 

4、

德拉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光平平地扫视着整间酒吧,几秒种后他慢吞吞地转过了身子,往吧台的方向去了,几个女孩儿很快凑到他身边,似乎在邀请他跳舞。

他没怎么变,依然梳着整齐又刻板的头发,尖下巴,黑西装,手上戴着他常戴的戒指,右手拿着一根银蛇手杖。哈利看他依次拒绝了那几个女孩儿,只要了一杯酒坐在吧台边上,既不打算跳舞也不像来买醉的样子。

哈利比刚刚清醒了一点,看到德拉科的时候他打了个冷战,一层细密的汗珠黏着背脊处的皮肤,带走了一部分醉意,他抬起手撑住下巴,在面具的遮挡下睁大眼睛向德拉科看去——斯莱特林点了一杯黑啤,这是一种普通的酿造酒,酒的颜色黝黑剔亮太显眼,在暖黄色的吧台灯光下像一块深色的琥珀。德拉科一口一口慢慢啜着,停下时手指贴着杯口,偶尔把杯子的方向转一圈,另一只手反扣着,指关节在柜台上有规律地敲着。

德拉科看上去是想要配合酒吧的背景音乐,哈利却发现他时常跟不上节奏,原本悠闲自在的动作反而变得滑稽可笑。这是一间格外热闹的酒吧,可德拉科周围的空气像是完全停滞了,仿佛罩上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笼子。

“看上去挺蠢的。”哈利自顾自地想,低着头嗤嗤地笑起来,全然忘记自己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另一个独自买醉的流浪汉,而等他再抬头看时,德拉科已经不见了。

过了几天哈利又一次选择了那间酒吧,这回没有面具,他粗略地改变了自己的相貌,遮住了疤,这样已经很难被认出了。

他到的时候酒吧里已经相当热闹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巫师跑到长凳上去,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嘴里咿咿呀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些装饰用的金粉洒出来,在碰到空气之后炸出许多好看的图案。

空气里飘着一股新酿酒的味道,不时有喝醉的人从哈利身边走过,撞到他的肩膀,哈利退到柜台边的位子环视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德拉科。

“来点什么?”酒吧老板熟练地摇了摇手里的单子。

“给我一杯黑啤好了。”

黑啤有股黑麦芽的焦香味,比哈利平日里喝的酒更醇厚一些,哈利思索着为什么德拉科会喜欢这样的酒,在他记忆中斯莱特林不适合喝这个。

这牵扯到‘德拉科·马尔福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毋庸置疑,在哈利心中德拉科是个胆小鬼,一直以来过分依赖着自己的家庭,而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事情。

这一点让哈利闷闷不乐。

当哈利这么想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酒吧又进来了谁,他正背对着酒吧的门,酒吧里太过喧腾,他在这几个月里逐渐失去了战争中训练出的紧张感,因此没有发现德拉科本人已经来到自己身边。

斯莱特林在哈利右手边坐下,要了一杯黑啤。

这件事后来在哈利的记忆里变得过分滑稽,他近距离看到德拉科的样子,金色头发的男人抿着嘴不说话,下巴绷紧了变成了有棱角的线条组合,双手交叠起来,在他脸上唯一清晰明亮的就是他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变成了稳重的灰色,比哈利记忆中的颜色更为阴郁深沉。

德拉科朝左边歪了歪身子,哈利用余光注视着他的动作,这家伙低下头的时候头发也没有乱,削瘦的指尖沿着杯口摩擦了两下又放了下来。哈利喝了一口酒,因为分神注意着斯莱特林,动作并不是很流畅,放下杯子的时候他听到德拉科吸了口气。

“波特,你现在看上去比原来还要更蠢。”

“这是实话,可是你不会希望我变回原来的样子的。”哈利把杯子往前推了推,没有计较为什么德拉科识破了自己的伪装,麦芽的甜味出来后他的嗓子有些痒,他舔了舔嘴唇,“这里所有人都会变成波特的支持者,当人们看到救世主的样子会用尖叫掀翻这儿,不论出于何种原因。”

“马尔福,你不会喜欢的。”

德拉科不可置否地耸耸肩,灌了一大口酒:“你说的没错,波特,我最讨厌的事情里,这个能排第三。”

 

5、

九月下旬的一天哈利流浪到伦敦桥附近,夜幕星辰正落下,桥墩看得出年岁久远的痕迹,各种断裂的砖块被夜色遮掩起来,一切成为伦敦夜景下模糊不清的阴影。有个流浪歌手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桥尾唱歌,面前的帽子里散放着一些钱,哈利经过的时候摸了摸口袋,但钱包里只剩下加隆。

“没什么人愿意在这冷天里听我唱歌啦。”吉他手耸了耸肩,“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多弹一会儿。”

“我能用这个金币换一首歌吗?”哈利问,掏出一块加隆在那人眼前晃了晃,“我很久没有听过什么歌了。”

流浪歌手笑了,自顾自地弹了起来,又轻又慢,大部分节奏湮没在伦敦城热闹的背景音下。哈利上一次听这种旋律缓慢的音乐是在逃亡的时候,罗恩用随身带着的收音机半夜里无意中搜到了深夜波段,电台节目正介绍一部新的爱情电影,背景音乐也是这样的。

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会停下来听一会儿,投下一两个光泽暗淡的硬币。又过了一会儿渐渐地人多了起来,慢慢围成流浪歌手形成一个圈,哈利看了看,悄悄离开了。

泰晤士河在灯红酒绿的夜里独自流淌着,热闹的伦敦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是表情愉悦的观光客,他们的视线只会落在街头巷尾的霓虹灯上,没人去注意这条古老的河流。它被夜色洗涤后融于五彩斑斓的灯火里,再难从中寻觅过去的沉静安逸。路边的灯火和建筑物上的橘色灯光让城市中心的深夜宛若白昼,人们脸上的细微变化也难以藏匿。

哈利捕捉到人群的欢声笑语,抬头时视线刚好落在前方并肩而行的青年身上,三五个男孩露出的手臂上纹着复杂的图腾,步伐轻盈,样貌鲜活。在这个瞬间他的眼皮突然跳得厉害,太阳穴越来越痛。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头向左转去,回避了青年们充满活力的身影。

从泰晤士河到他常去的巫师酒吧大约需要十分钟。

酒吧隐藏在一处暗巷里,墙上挂着老气又破旧的装饰画,地板经过年月的踩踏总是吱吱呀呀地响,顾客多是老巫师和魔药商人。哈利一路回避着人群,脚步越来越快,他跳过砖地上的垃圾和油斑酒渍,熟门熟路地穿过商店街,最后抵达了一堵斑驳的红砖墙。

砖墙半人高的地方嵌着一块黑色的砖头,哈利四处看了看,趁着无人注意给自己换了一个发型,挡住了额头上的疤,又给眼镜换了一个样子。然后他用魔杖抵住了黑色石头的中心处,轻轻敲了三下。

——门开了。

一首六十年代的吉他曲在暗巷中响起来,哈利顺着阶梯往下走,粗糙石壁里渗出的秋日露水沾湿了他的手指。这条路不长,很快就能看到牛仔酒吧样式的半身门,黑黝黝的门廊顶上装着一盏掉漆的油灯,吉他声越来越大,空气中飘着麦子发酵的酸味。过了晚上十点这儿没几个人,他们分散地坐在四处,一台破旧的收音机立在门口,正放着吉他曲。老板兴致缺缺地趴在吧台上,圆滚滚的脑袋半靠着手,微微晃动着。

就在这时,哈利停住了。

德拉科坐在吧台的中间位置,黑西装皱皱巴巴的,正给自己倒酒。

“老板,来一杯火焰威士忌。”哈利在靠门的位置坐稳了,火焰威士忌能很好地缓解他的头痛。

原本哈利并不想搭理德拉科,他自顾自地啜饮着酒,企图麻痹丝丝作痛的神经。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料想得顺利,半晌,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突然从德拉科的位子传过来,把一首舒缓的爵士敲得七零八落。哈利皱着眉看过去,金发男人左手正拿手杖抵着老板圆滚滚的肚子,右手藏在吧台下方,已经掏出了半截魔杖。

几分钟后,德拉科瞥了一眼哈利的钱包,说:“我可以用一忘皆空。”

哈利把揣着父母合照的钱包放进口袋里,看了德拉科一眼:“马尔福,别给魔法部添麻烦。”

“得了吧,魔法部有空来管这些?”德拉科抬起手又要了一杯酒,转过头根本不看哈利,“波特,我又要了一杯酒,一忘皆空仍旧会是个好办法。”

灯光给斯莱特林套上了一层粘糊糊的保护色,把德拉科浅色的头发还有眼睛全部笼罩进光影中忽明忽暗的交界处。哈利沉默了,一忘皆空当然可以做到很多事,他没忘记在逃亡的时候罗恩用这个咒语对付过面目可憎的食死徒,但他深知此刻并不是逃亡。

“别企图用魔法逃避你的酒费。”哈利想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呵,果然是救世主。”德拉科说完这话嘲笑般地放下了空杯子,“正直伟大的格兰芬多。”

哈利没理会德拉科嘲讽的话,遗留在杯底的棕褐色酒渍让他联想到朋友的眼睛。赫敏最先忙起来,战后纪念活动显然不仅仅是救世主的演讲那么简单,罗恩抱怨她经常睡在魔法部的办公室里,每周一次的聚会渐渐只剩下他和罗恩。再到后来罗恩决定参加傲罗训练,深夜流连在酒吧的就只剩下哈利。

一些名字会被刻在战争纪念碑上,哈利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副部长的办公室,都是并肩作战过的人,三三两两坐在地毯和沙发上,罗恩兴奋地用手肘捅着他的胳膊,小声嘀咕或许他们能占到一个好位子。

‘哈利你有什么想法吗?’

‘一定要刻?’哈利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很多熟悉的名字,但未知之处还有更多已经牺牲的和没牺牲的人。战争结束之后,哈利没拒绝任何一件人们希望救世主做的事,并从内心深处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一架机器上唯一坏掉的零件,可就算他卯足了劲想要追赶人们脱离过去和战争的速度,结果还是不甚乐观。

赫敏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用了点力气把卷起来的演讲稿扔到哈利身上,非常肯定地说:‘如果连你的名字也不能写,还有谁有那个资格?’

哈利在心里想现在大概没人会像他一样去纠正一个成年巫师用魔法逃避酒费的行为,也没人会像德拉科一样切实地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了。

“马尔福。”他回过神,用手敲了敲杯子的边缘,企图找回一些还在霍格沃兹的实感,不客气地回敬道,“阴险狡猾的斯莱特林。”

 

他们一周中至少有三天会在同一个酒吧遇见,没有固定座位,有时靠在一起,有时远远隔着几个人,相当规律地打发着各自的夜晚。有一晚哈利默不作声地看着德拉科被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儿拉住,她的嘴上抹着鲜红化妆品,扭着腰给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塞了一杯黑啤。

“跳个舞吧。”那姑娘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穿过吧台的三个位子传过哈利耳边。

还清醒的人善意地吹起了口哨,哈利看见德拉科朝自己瞥了一眼,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暖黄色灯光,又被舒缓愉快的音乐包裹着,灰色的瞳孔变得柔和又模糊。几秒种后,德拉科微微屈身,礼貌地点了点头,牵着女孩儿去了舞池。

音乐流淌出来的时候哈利愣了愣,舒缓的节奏让那些对舞蹈没什么兴趣的客人打着哈欠,哈利昏昏沉沉地跟着音乐晃脑袋,视线却在整首歌的大部分时间都黏在舞池里。德拉科的黑西装和女孩儿的白色短裙相当显眼,一半暴露在灯光下另一半却全然隐匿,渐渐的周围的人都让开了,把中间的位子留给了他们。

围着舞池的人接二连三地拍起手来,哈利旁边的一个男人还轻轻哼起了歌。

德拉科的脚步没有停,他的手正扶着女孩儿的背,在每一个重复的节奏点就有一个不急不缓的滑行,人们晃动的身子渐渐凝缩成灯光的剪影,哈利要更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楚德拉科的动作。他跳得非常好,哈利告诫自己不应该大惊小怪,这只是对方在四年级之后又一次普通的舞。

那是一次令人遗憾的舞会,帕瓦蒂身上有奇怪的香料味,罗恩和赫敏气氛怪异得在舞池边争吵着,德拉科打扮得活像个教区的牧师,游走在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中间。

而哈利在充满汽水味道的冰雪宫殿里,失去了人生的第一支舞。

 

6、

“第十五页,战争纪念活动的意义和对未来的展望。”

“饶了我吧,赫敏。”哈利垂头丧气地拿起茶杯,茶味很淡,他现在习惯喝酒,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你比我更合适,我从没记住过超过五页的课文,这篇稿子足足有二十页!”

“我不是救世主。”赫敏无奈地摊摊手。

“我只是个被厄运砸中脑门的家伙。”哈利揉了揉自己发昏的脑门反驳道,随后又碰了碰头上的疤,“你知道的。”

十月份天气开始变冷,赫敏不肯轻易放过哈利,将每周两个小时的训练增加到整个下午。魔法部给她配置了更高级的办公室,每个礼拜三哈利都在催促中出现在这个有大落地窗的屋子里,灌下整壶味道清淡的红茶。他不拒绝训练,只是开始折磨原本就趋于疲惫的精神状况,每晚用更多的酒让自己清醒。

这是巫师界的好意,哈利明白自己不能轻易拒绝,他还在坚持跟上朋友的步伐做一个正常的零件,因此就算撑着脑袋打瞌睡也要佯装遵守人们设置的规则。唯独到了晚上,他有机会隐匿在伦敦无人知道的巷子里买醉,没人要求他做一个救世主,人们只会以为这是一个穿着破夹克的酒鬼。

德拉科不知不觉变成一个合适的酒伴,哈利讨厌斯莱特林刻薄和尖锐的挑衅,却喜欢反驳对方。德拉科·马尔福就像另一个迟钝的零件,刚好和他不够灵敏的运行速度保持了一致。只是当老酒吧响起吉他或舞曲时,他们会猛地灌进一大杯酒,意识被周围同样买醉的人冲散,本该存在的尖刻对白也一同消失。

“你为什么喜欢喝黑啤,马尔福?”哈利大口嚼着花生,眼角红红的,感觉到太阳穴有些刺痛时,他立刻又点了一杯威士忌,“我甚至不觉得你会喜欢啤酒。”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以为什么?”德拉科哼了一声。

“你该试试威士忌,这才是英格兰的灵魂,加点蜂蜜和肉桂,冬天再合适不过了。一年多前,我和赫敏去了苏格兰一趟,那儿有个小酒馆——玫瑰酒吧,他们有最好喝的威士忌。”哈利没在意德拉科的话,抿了一口酒,他眼皮半阖着,目光空荡荡地扫视着酒柜上的酒,显然有些醉了。

几秒钟后哈利动作不稳地往德拉科的方向一歪,手肘将将撑住自己,停住后他扬起下巴,远远指着一个方向说:“看,赫敏说战争纪念活动上就用那个。”

“波特,你们打算开一个酒鬼的纪念会吗?”德拉科嗤笑一声,在醉醺醺的气氛里眯着眼讽刺道。

“我宁愿是一场酒鬼的聚会。”哈利揉着鼻子,趴到了桌子上,一边脸挨着冰凉的木质吧台,他的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酒杯就放在眼前,一串水珠正顺着杯壁滚落,一路带跑了沿途的水汽。

“战争纪念活动……他们打算纪念什么呢?”

“还能纪念谁?救世主先生,我猜他们打算给你造个纪念人像。”

“哦,你说对了,我的确会有一座纪念人像,还会有纪念碑,金斯莱说他打算把我的名字写在最上边。”哈利用脸蹭了蹭桌子,瓮声瓮气地说。

“胜利者的吹嘘。”德拉科撇了撇嘴。

“胜利者?对啊,我们赢了。”哈利点点头,合上眼打了个哈欠,“还记得战争那会儿吗?你为什么没告诉他们我就是哈利·波特?如果你说了,我就不可能逃走了,贝拉特里克斯会杀了我的,伏地魔也会。还、还有,如果不是你拿到了老魔杖,如果……天呐,马尔福,他们为什么不肯给你一个纪念碑。”

“你在开玩笑吗?”德拉科皱着眉把哈利的酒杯推得远了一点,“快闭嘴吧,格兰芬多。”

“你不能对我用魔杖,魔法部会把你抓起来的。”哈利闷着头笑了,打了一个酒嗝,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德拉科的反驳,只好转过头,目光对上斯莱特林的侧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双灰眼睛投下的阴影。

德拉科的目光自然垂落着,双颊紧紧凹陷,鬓角处的发丝上黏着灰白色的粉尘,他的下巴骨并不宽,但也能清楚看见骨骼的形状。

酒吧的吉他手不知道在弹唱什么,大半音调被嘈杂的环境掩盖,哈利的声音刚好嵌进不时传来的节奏中,又低又沉:“可是,马尔福,很多人都该被记住,他们走得太快了,好像除了我没有人记得他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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